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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在老友家做客,老友在洗涮茶具時,失手將一茶杯碰落,“咣噹”一聲,把兒子引來了。一邊幫老爹清掃茶杯碎片,一邊埋怨:“哥哥呦,您倒是小心一點呀!”聽得好幾個人面面相覷,表情愕然。待他走後,大家便拿“哥哥呦”這個稱呼開玩笑。
還有比這更甚的,老友徐某每遇“玩不轉”電腦的時候,便央求上高中的孫子:“小哥哥,幫幫忙。”
亂了套了,跟自己的父母或子女“稱兄道弟”!此風大約源自一部香港電影。這種稱呼所表露的那種調侃、那種非正式、那種民主平等,曾令很多人新鮮好奇,卻又難以接受。其實,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寫過的一篇文章,題目就叫“多年父子成兄弟”,而這句話還是汪先生的父親說的。相信讀過此文的人都會對文章裏所敘述的父子之間的“兄弟情”充滿嚮往和陶醉。
汪老先生的這句話是極富哲理的。老子和兒子一起在學問學業學術上努力探究,若干年後,後學的兒子就可能趕上先學的老爹,與老爹比肩而立。這豈不就是成了“兄弟”!蘇洵與他兩個兒子蘇軾和蘇轍並稱“三蘇”當是一例。
但不要以爲,此種現象只出在名人家。實際上,普通百姓家中的“父子成兄弟”現象更爲常見。一位朋友住的樓棟裏有一戶人家,天天晚上彈琴唱歌,熱熱鬧鬧。朋友煩得不得了,卻又無奈。他兒子知道後,也沒告訴他,徑自去了那家,也不知怎麼交涉的,很快,那家的晚上就不再那麼喧鬧了,而且還見那戶人家的男主人與他兒子在一起成了朋友。朋友嘆道:老嘍,比不上兒子嘍。
人到老年,常感認知落伍,辦起事來力不從心,大約一是因我們退了下來,生活和活動空間變得狹小,我們對這個日新月異、每時每刻都在發生着巨大變化的社會的感知也會變得遲鈍、滯後。判斷問題、處理問題的智慧和能力也會降低;而且我們在變得成熟、老練的同時,也會變得世故,失去許多生活的銳氣和勇氣。而子一輩的年輕人在職場上拼殺,在社會中闖蕩,在新鮮事物和景象中遨遊,“春江水暖鴨先知”,他們對社會、對人生的感知比我們要直接得多,豐富得多,他們的生命充滿了朝氣和活力。他們趕上我們、超越我們是必然的。“多年父子成兄弟”是必然發生的現象。
卻有人看不到這一點,還要在孩子面前擺譜。一位鄰居大哥,家長作風嚴重,一雙兒女囁囁嚅嚅,忍耐着,屈從着。後來孩子大了,便不再聽他的了,於是,家裏經常爆發“戰爭”。一次,他氣狠狠地對我說:倒黴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我反問:你就不能聽聽孩子的話?他一愣,旋即回答:誰是老的,是我還是他?我講了“多年父子成兄弟”的道理,他又是一愣:還有這麼說的?!卻不再那麼固執,看得出來,他也在思考。(張之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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