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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居香港的梅蘭芳,沒有躲過鬼子侵略的腳步。香港也淪陷了!深居簡出的梅蘭芳接連受到查戶口的干擾。就是查戶口嗎?只怕後面還埋伏着其他陰謀。他在這裏無親無故,還是回到上海吧,那裏有親有故,周旋或有餘地。
梅蘭芳回到上海,立即拜訪周信芳。他倆都是京劇界大師級人物,也是僅有的兩位編演新戲、宣傳抗日救亡的人物。周信芳介紹了上海租界未淪陷前的戲劇抗日救亡活動。說歷史題材話劇盛極一時。都是誰寫的呢?阿英!說他在上海租界淪陷之前已經離開了,看來他是個共產黨。梅蘭芳從此記住了阿英,總在想象共產黨人阿英應該是什麼樣呢?他什麼人都見過,可就是沒見過共產黨人。
阿英又名錢杏邨。有人以爲後者是他的真名,其實都是他的筆名,只有那個錢字是真的。他是僅有高中學歷,典型的自學成才的歷史劇劇作家。因和李克農是同班同學,從此走上革命征途,在蔣介石製造白色恐怖最血腥的1927年入黨。他是參與組建“左聯”的創始人之一,也是打入上海電影界的第一名共產黨人。他從上海到了蘇北,從蘇北到了大連,又從大連到了天津。他曾參與新中國的第一屆文代大會,是華東代表團團長,也就是在代表團當中,兩個人得以見面,互道久仰久仰。梅蘭芳很會識人,稍後就發現這位潛伏地下多年的共產黨人,和他一樣是個和善的文化人,性格極其相似。
兩個人的深談始於在天津的“移步但不換形”的批判。這是解放以後,梅蘭芳到天津來的第一次演出。當時,大公報一位記者訪問了梅蘭芳,轉天就把梅蘭芳對戲曲改革的比喻“移步但不換形”發表出來。阿英看了文章,當時就說糟了糟了,這篇訪問記給梅蘭芳捅了大婁子。因爲移步必然換形,身子要動,雙手要擺,怎麼能一動不動?何況戲曲改革不僅僅是移步,而是要邁大步呢。關鍵在於那位記者並不熟悉梅蘭芳京劇改革與發展的思路,他的思路是從一生實踐中積累來的——既有大動,也有小改,如果按照“在繼承中創新”的說法就完整了。“移步但不換形”引起軒然大波。北京方面的有關人士立即打來電話,問這位京劇界領軍人物只要移步,又不要換形,是不是對戲曲改革有牴觸?當時在天津抓文化工作的阿英,連忙在電話中做了失察的檢討,然後趕往北京,代梅蘭芳做了解釋,梅蘭芳一直是在改革的。誤會冰釋,阿英又和梅蘭芳談內容與形式的關係,談當前戲曲改革的形勢,梅蘭芳虛懷若谷,他聽得進話去,於是在座談會上做了檢討發言。阿英帶頭鼓掌,一場風雲散。幾十年後,有人說梅蘭芳在天津捱了板磚,其實不然,梅蘭芳後來提起這事,說這是他更上一層樓,接觸唯物辯證法之始。
梅蘭芳與阿英的友誼也就此深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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