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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在1934年刊印的《藏齋隨筆》中,讀到下面一段文字:“‘天下事都有理性。按迷信的說法,人死有的上天堂,有的下地獄。當然上天堂的有上天堂的道理,下地獄有下地獄的原故。世上的事,也是這種情形。所謂地獄中人,都不是無故墮落的。必是他的一切全適合於地獄之環境,才能入到此中’云云。此友人劉君雲若所編小說中語也。警闢發人深省。劉君工爲小說,時於金迷紙醉之中,出暮鼓晨鐘之語,而筆鋒犀利,詞采豐蔚,猶其次也。予謂地獄不必向幽渺處說,如爭名奪利,鏤肝鉥腎,患得患失,寢愧不安,久病不痊,支離痛苦,伺應長官,奴顏婢膝,啼笑皆非,境遇艱窘,如此之類,不勝枚舉,皆地獄之現象也。人宜痛自猛省也。”
趙元禮(1868—1939),字幼梅,號藏齋,是民國時期著名的書法家、詩人,1921年曾與嚴修等一起創辦了著名的城南詩社,出版有《藏齋詩話》、《藏齋隨筆》等專著,一直到上世紀30年代,已步入古稀之年的趙元禮,仍筆耕不輟,經常在劉雲若主編的《北洋畫報》、《天風報》上刊發隨筆和書法作品,並因此與劉雲若結爲忘年交。1930年,《春風迴夢記》在《天風報》上連載後,劉雲若便在小說界走紅,但既給劉雲若帶來榮譽,也引來了一些不公正評價。在很多人看來,劉雲若的小說多爲“言情”,因此,其小說的社會意義不大,充其量只能作爲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這種負面觀感甚至一直影響到現今文學史對劉雲若的評價。的確,劉雲若經常出入平康曲巷,其小說的主人公亦多爲妓女、舞女、戲子等下層婦女,但劉雲若是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其小說並非僅僅言情,其對社會上存在的諸如爭名奪利、奴顏婢膝、呼籲無門等“地獄之現象”多有揭露,正如趙元禮所言,“劉君工爲小說,時於金迷紙醉之中,出暮鼓晨鐘之語”,這是對劉雲若小說社會價值的肯定。
趙元禮在爲劉雲若《歌舞江山》小說的題詩中,更進一步肯定了劉雲若小說的勸諷價值:“雲若著述如虞初,虞初或不如其書。千態萬狀吐光怪,一咳一唾皆璣珠。羌無故實事有無,五才子書焉得如。有時嬉笑勝怒罵,不須赤水求玄珠。良史不亞古董狐,大言屢見炎炎如。勉旃韓潮與蘇海,不羨無錫上下湖。”在趙元禮看來,劉雲若的小說,“寓規於諷有真意,奮筆直搗呢喃湖。軍閥罪狀兼穢史,賴君大書而特書”。讀他的小說,就像讀晉國太史董狐(其開我國史學秉筆直書傳統的先河)的史書,“良史不亞古董狐,大言屢見炎炎如”,足以促人猛醒。
趙元禮是劉雲若小說的忠實讀者,用現在的話說,趙元禮稱得上是劉雲若的“粉絲”。他除肯定劉雲若小說的社會價值和勸諷作用,還對劉雲若小說的藝術特色大加褒獎。趙元禮曾有詩讚美劉雲若:“劉君絕頂聰明人,妙筆一支蓋一世。嬉笑怒罵皆文章,使我開顏又流涕。”他認爲,劉雲若的小說憑藉一支生花妙筆,使他的小說具有超強的感染力,“筆鋒犀利,詞采豐蔚”,“雲若著述如虞初(漢代小說家),虞初或不如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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