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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國成立前,父親和三叔經人介紹,從老家來到天津的美國兵營收集“折籮”。“折籮”是指酒席上所剩菜餚的混合物(主家兒把頭天吃剩下的飯菜“折”到一起也叫折籮)。當時,天津有專門倒賣折籮的小販,他們將折籮低價收來,然後轉手賣給那些“扛大個”的、“拉膠皮”的等底層勞動者。
負責處理折籮的人是美國兵營裏的一個雜役頭,中等身材,四方臉,留着小平頭,看上去非常幹練。父親和三叔每天來到兵營,由小平頭帶路把早已裝滿的折籮挑到附近小販處。
一次,接連下了幾天雨,通往集市的道路又溼又滑,他倆挑着折籮,腳下邁着小碎步一點一點地往前蹭着。好不容易蹭到了收折籮的地方,剛想放鬆一下,父親腳底一滑,折籮筲也跟着翻滾在地,折籮潑灑出來。三叔慌忙放下扁擔,把父親從地上拉起來。在扶起折籮筲的時候,他們發現筲裏有一個油紙包,倆人正在納悶兒,只見那個收折籮的慌慌張張地從屋裏躥了出來,提起只剩下油紙包的空筲徑直朝屋裏奔去。
當三叔陪着一瘸一拐的父親回到兵營時,小平頭早已從先於他們趕過來的收折籮的嘴裏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平時沉着穩重的小平頭那天看上去有點緊張。他把父親和三叔帶出美國兵營,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悄聲問:“你倆剛纔是不是看到了一個油紙包?”兩人不知道小平頭問話的意思,對望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小平頭接着說:“實話告訴你們吧,油紙包裏裝的是給解放軍籌集的子彈!”兩人一聽說是子彈,頓時覺得一股涼氣從脖子後面冒出來,兩人都覺得後怕。天天挑着藏有子彈的折籮,在美國兵眼皮子底下晃悠,一旦被發現,那還了得!小平頭好像猜到哥倆的心思,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沒事,你們別害怕,美國大兵管理特別混亂,不會被發現的。”三叔比父親機靈,也比父親進步,他見小平頭如此信任他們,便半開玩笑地問了一句:“你把實情說了,難道就不怕我們去告發嗎?”小平頭答非所問地說:“就是不說,你們早晚也會發現,還不如早些告訴你們,有個心理準備。”他頓了頓接着說:“我想你們不會告發的。第一,經過觀察我覺得你們很可靠;第二,你們已不是第一次往外帶‘貨’了,難道還有人願意自己告發自己嗎?”說着他狡黠地笑了起來。
自打那天起,父親和三叔進出兵營更加謹慎了。解放全中國的號角已經吹響,天津解放已迫在眉睫。不知是因爲任務緊急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小平頭一夜之間失聯了,收折籮的也跟着“消失”了。
後來,勝利的曙光照進了這座英雄的城市。父親和三叔與那些爲天津解放默默做出貢獻的市民一樣,早已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
一次,父親回到老家,與時任大隊書記的一個遠房兄弟聊天時聽說,在天津解放那年,有個叫佟澤民的人曾經到村裏來找過他們,說他們在解放前協助地下黨爲解放軍籌集過彈藥。當時父親已經舉家遷到天津,很少再回老家,因此佟澤民並沒有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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