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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這是什麼地方,讓一羣羣年逾花甲的人成年累月且自覺自願地在此堅持、廝守,不論冬寒夏暑?這是什麼引力,讓爺爺奶奶級的男男女女像春天的鳥羣一樣,振翅飛翔鳴叫着,從城市的這一角“飛”到那一角?這是什麼心態,一張張歷經風霜爬上皺紋的臉龐,竟綻放出孩童般燦爛純真的笑容?這是什麼情感,憑着一張歷史贈與他們的陳年名片,就能與陌生人攀談敘舊,一見如故地傾訴傾聽?
這就是知青角和活躍在這裏的老知青。
二
我參加過幾個知青角的活動,次數較少,不屬於活躍者。但每次都是認真的觀察者,相同的身份讓我想深入解析其中的內存文化密碼。
這是知青人搭建的露天文化沙龍。在公園一隅,亭臺之間,張掛起一面鮮紅的知青旗幟,就成爲最醒目的佈景。利用最開放的公共資源便將埋在人們心中那份遲來的快樂統統調動起來,唱歌的,跳舞的,朗誦的,拉琴的,攝影的,不論演者觀者,都一樣的投入,一樣的享受,一樣的樂在其中,讓春天花開有聲,讓秋天葉落有情。
這是知青人交流真誠的平臺。雖是一起捲入上山下鄉大潮中的同路人,但都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獨特的經歷與感受,有一份個人積累的生活認識。那些青春版的往昔和後知青時代的故事,在這個羣體之外,很難找到耐心的聆聽人,包括自己的子女。但是在這裏,三言兩語過後,就不再是嘴巴與耳朵的互動,兩顆心的距離會迅速拉近,傾訴中釋放情結,聆聽中得到收穫。
這是知青人不用戴面具的樂園。平日裏,多重的社會和家庭角色讓知青人戴着不同的職場面具與長輩扮相,那是外在責任,也是內在約束,那原本自在的真性情,必須有所節制,有所收斂。但是到了這裏,彷彿回到當年的知青小屋,純真年代,可以大呼小叫,可以縱聲歡笑,可以盡顯身手,可以優雅“放肆”,可以突破“尺度”,放下矜持,露出率性,萬千的差別化成了最大的公約數——尋找健康與快樂!
這是知青人重返純真的芳草地。看着一個個知青大姐彩妝粉脂,紅脣紅裝,華麗登場,孩子氣的眼神裏竟萌出幾分俏皮和淘氣狀,那姿容真是動人極了。儘管回到家裏,要繼續充當保育員、採購員、炊事員、保潔員,要接着唱起家家那本難唸的經,但在知青角的藍天紅日下,她們像秋天裏的春花,因爲遲了,更要怒放!
三
在人生的朝陽已經落下,而夕陽冉冉升起的時候,從容中的激動,穩重中的熱烈,理智中的感性,已變得格外珍重,因爲時光已經把它濃化得分外香甜,這正是知青角現象令我深思的緣由。當然,就像“沒有不散的筵席”那樣,知青角不會永存不朽,而我們追求的是,該舉杯的時候,舉杯;該唱歌的時候,唱歌。隨心所欲、順其自然。不管今後生活的四季怎樣輪迴,我們還能不能來到花園裏,回到草地上,但在心靈層面上,知青人都永遠像春天一樣。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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