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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4月23日至6月11日,中共七大在延安召開。圖為:毛澤東在中共七大上作報告
軍旅作家張正隆的新作《中國1946:毛澤東的命、蔣介石的運和林彪的算》,首次提出1946年纔是中國轉折點的新論。1946年何以決定了中國之後的歷史走向,張正隆用全方位的歷史事實證實自己的新論。他說,這是一個色彩紛繁、變化多端,像萬花筒般令人眼花繚亂的歷史時期,各種信息紛至沓來,各種政治勢力迅速調整,聚攏力量。抗戰勝利後,中國被逼到十字路口,是戰爭還是和平,是獨裁還是民主,平靜的局勢下醞釀著動蕩與變革,1946年之後,一切都變了。『這一年纔是中國歷史中最重要的變卦,真正的決定了中國的歷史走向。』
毛澤東高瞻遠矚
1945年春在延安,一向講求效率的共產黨人,把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開成了空前絕後的馬拉松會議——從4月23日開到6月11日。
會議期間,毛澤東指出:
東北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區域,將來有可能在我們的領導下。如果東北能在我們領導之下,那對中國革命有什麼意義呢?我看可以這樣說,我們的勝利就有了基礎,也就是說確定了我們的勝利。現在我們這樣一點根據地,被敵人分割得相當分散,各個山頭、各個根據地都是不鞏固的,沒有工業,有滅亡的危險。所以,我們要爭城市,要爭那麼一個整塊的地方。如果我們有了一大塊整個的根據地,包括東北在內,就全國范圍來說,中國革命的勝利就有了基礎,有了鞏固的基礎。
會議結束前一天,又進一步強調:
東北是很重要的,從我們黨,從中國革命最近和將來的前途看,東北是特別重要的。如果我們把現有的一切根據地都丟了,只要我們有了東北,那麼,中國革命就有了鞏固的基礎。
毛澤東高瞻遠矚。縱覽中國歷史,自漢以來,歷代興亡多自東北始。遠的不說,從清說起,甲午之戰遼東破碎,日俄戰爭雪上加霜。接下來就是『九一八』事變,國民黨不抵抗,抗戰勝利後國民黨軍首先大敗於遼沈,東北野戰軍浩蕩入關,從長白山打到海南島。
於是,就有了『得東北者得天下』一說。
共產黨在關內,特別是南方的一些大小根據地,即將被國民黨分割、包圍。這是一個危局。重慶談判為什麼讓出8個解放區?毛澤東說:『人家要回南京,南方的一些解放區,在他的床旁邊,或者在他的過道上,我們在那裡,人家就是不能安心睡覺,所以無論如何也要來爭。』而東北北接蘇聯,東南連朝鮮,西邊還有蒙古。這樣一個無與倫比的外部環境,用據說是高崗的『沙發說』,是後有靠背,兩邊還有扶手——這片因豐饒而多難的黑土地,就成了中國共產黨人天下難尋的風水寶地。
1935年長征途中的共產黨人,曾經設想北上中蘇邊境,背靠蘇聯創造出一塊根據地。1936年國共談判,國民黨也曾提出『陝北紅軍經寧夏趨察綏外蒙邊境』,意在紅軍與覬覦內蒙的日本衝突,從而引發蘇聯乾涉。無論怎樣各懷心思,共產黨希望背靠蘇聯的念頭,始終未斷。毫無疑義,胸湧亞歐風雲的毛澤東,在說著『只要我們有了東北』時,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1945年9月19日,中共中央發出《中央關於向北發展向南防御的戰略部署給各中央局的指示》,共產黨人就開始了史無前例的闖關東。從陸路到海上,關內各根據地的八路軍、新四軍,先後進入東北達11萬之眾。另有2萬多黨政軍乾部,中央委員、候補中央委員20人,其中政治局委員4人。
毛澤東:『必須准備數萬人傷亡』
毛澤東已經預見東北必有一戰,而且是場惡戰。
1946年3月24日,毛澤東在給『東北局並告林彪黃(克誠)李(富春)』的電報中說:
我黨方針是全力控制長哈兩市及中東全線,不惜任何犧牲反對蔣軍進佔長哈及中東路,而以南滿西滿為輔助方向。黃李部動員全力堅決控制四平街地區,如頑軍北進時徹底殲滅之,決不讓其向長春前進。力爭我黨佔領長春,以長春為我們的首都。
25日,劉少奇起草的以中央名義發出的電報,指示『林彭並李黃程(世纔)蕭(華)』:
應盡一切可能,不惜重大犧牲,保衛戰略要地,特別保衛北滿。
當天,毛澤東致電『林彭』,再次強調:
望你們准備一切,尤其是不惜犧牲,打一二個好勝仗,以利談判與將來。
4月6日,四平大戰已迫在眉睫,毛澤東在給林彪並告彭真的電報中說:
必須准備數萬人傷亡,要有決心付出此項代價,纔能打得出新局面。而在當前數日內,爭取四平、本溪兩個勝仗,則是關鍵。
有專家考證,四平保衛戰前後,僅毛澤東擬稿的電文即達30餘份。4年內戰,毛澤東如此關注一座中等城市,也只有四平了。
5月,周恩來去到宣化店看望中原軍區被圍部隊時,說毛澤東同志近些日子連覺都睡不好,日夜牽掛著中原6萬子弟兵。而此時,毛澤東開口即『必須准備數萬人傷亡』,何以下定此等決心?
就是『以利談判與將來』——這是『最後一戰』了。這『最後一戰』的前提是必須勝利——用軍事勝利證明自己的實力,有實力纔有地位、承認,纔能把東北問題打到談判桌上,關內脆弱的和平得以鞏固,中原之圍是不是也就解了?
比之關內,特別是被圍的中原軍區,東北的特殊性決定東北的優越性,實在無與倫比。『力爭我在東北之一定地位』,守住四平,保住北滿。哪怕以長春為界,那也是佔住了東北的半壁江山呀。
『文在重慶,武在四平』——重慶的嘴巴子官司打得如何,關鍵還在於四平的槍杆子舞弄得怎樣。張宇明編寫的《四平戰役紀念館陳列講解詞》中的一段文字,夠精闢、深刻的了:
這是一場最為直接表達政治訴求的軍事斗爭,是國共軍隊自1945年底進入東北後爆發的最大規模軍事衝突,是東北和戰問題最後的分水嶺。這場戰爭深刻而綿長地影響了國共在東北戰場的最終結局。
筆者還要加上一句:這場戰爭最終決定了中國的和戰走向。
『化四平街為馬德裡』
林彪同志:
(一)四平守軍甚為英勇,望傳令獎勵。
(二)請考慮增加一部分守軍(例如一至二個團),化四平街為馬德裡。
軍委
1946年4月27日,即四平保衛戰進入對峙階段的第一天,毛澤東起草了上面的一封3A電報。既是對前一階段戰斗的總結,也是對即將到來的更加殘酷的大戰的決心和指示——『化四平街為馬德裡』。
1936年7月,在德、意法西斯支持下,西班牙軍閥佛朗哥發動叛亂,進攻首都馬德裡,企圖顛覆共和政府。10月,在西班牙人民支持下,壯烈的馬德裡保衛戰,歷時兩年又五個月,於1939年3月陷落。在黑土地的這場內戰中,最早出現『馬德裡』字樣,是1945年11月24日東北局發出的一個通知,說國民黨可能空襲沈陽,給城裡各級機關乾部發放武器,准備巷戰,以保衛『馬德裡』的精神保衛沈陽。
4月20日,中央電示東北局和林彪:『准備於必要時把長春變為馬德裡。』而在毛澤東4月27日的電報後,一些師旅以上乾部的嘴邊,就掛上了『馬德裡』三個字。
4月13日,毛澤東在給林彪並告彭真的電報中說:
馬歇爾有於文日(12日)動身來華說。馬到華後東北可能停戰,國方必於數日內盡力攻奪四平、本溪。望注意在可能條件下,擊退其進攻,守住四平、本溪,以利談判。
毛澤東說得一點沒錯,五天後國民黨即開始北犯四平,南攻本溪。只是從蔣介石到新一軍的士兵,都沒想到守軍會這樣頑強。在蔣介石的心目中,共軍原本只會打打游擊戰的。
這時重慶談判的焦點,在於如何分配東北的地盤,哪座城市為雙方共管的分界區。國民黨提出『哈爾濱共管,長春、沈陽歸國民黨』,共產黨要求『沈陽共管,長春、哈爾濱歸我們』。4月24日,毛澤東在給林彪、彭真的電報中說:一切決定於戰場勝負,不要把希望放在談判上。
5月1日,毛澤東在給林彪的電報中說:
前線——軍事政治指揮,統屬於你,不應分散。如因工作繁忙,需人幫助,則可調高崗等同志來助你,如前線機關以精簡為便利,則照現狀為好。
毛澤東這段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中原那塊敏感的部位,是輕易觸碰不得的,東北卻可以放手去打。『前線——軍事政治指揮,統屬於你』,你林彪就在四平大打特打,『必須准備數萬人傷亡』,『化四平街為馬德裡』。化成了,東北停戰了,中國和平了,中原六萬人自然解圍了。毛澤東的戰略目的非常明確——『只要有了東北』。馬德裡堅守近兩年半後陷落了。四平能堅守到底當然最好了,哪怕頂上半年,也能在談判桌上打出共產黨的地位,共產黨就有了東北的半壁江山。這樣,背靠蘇聯,中共就有了自拿起槍杆子就夢寐以求的妙不可言的根據地。再向南發展,向西進關,拿下中國。
(據《中國1946:毛澤東的命、蔣介石的運和林彪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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