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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原本是美國的一名家庭醫生。自2007年來中國後,他已做了6次體檢,他稱之爲“非常有趣的經歷”。
體檢中心總是顯得有些繁忙,但也很乾淨,井井有條,還有一大堆“炫目的儀器”。理查德覺得和他一起去體檢的那些人,看上去都非常安心和滿意,但有些地方不對勁。“這裏不像是醫院,更像是工廠,高效的工廠。”
這條“工廠流水線”是中國目前最受資本追逐的項目之一,預計到2020年,其市場規模將達到3000億。
而與此同時,體檢行業的整體規範性和消費者的體檢理念還非常有待改善——有很多機構努力加強一箇中國人普遍深信不疑的觀念,那就是沒事兒檢查檢查總是好的,檢查做得越多就越能保證自己的身體健康。
在空氣和食品質量問題層出不窮的陰霾下,人們開始將精力和金錢投向健康管理,他們懷抱着對醫院、醫生和醫患關係的複雜情感,把自己送進一臺臺先進的儀器背後,在一系列健康數據中尋求踏實的安慰或明確的焦慮。
缺乏調查的體檢
在兩個小時的體檢時間之內,理查德穿着體檢中心的睡衣,被護士領着在一間間房間之間穿梭。然而在體檢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醫生或護士向理查德詢問健康問題,做風險評估。
當然,在銷售接待處,銷售員是問了幾個象徵性的問題,但這個步驟更像例行公事。銷售員最終推薦的套餐並不會依據回答的答案而有所不同。事實就是,“他們是銷售人員,而不是醫生這樣的專業人員。”理查德說。
實際上,很多普通百姓並沒有專業知識,也沒有辦法爲自己挑選合適的體檢項目。體檢不是一項標準的產品,你不知道你需要什麼,“這就是醫生的重要性”,理查德認爲。但在中國的體檢,醫生看上去是最不重要的一個環節,人們只需要一個合格的設備操作員。正是利用體檢者的知識的缺乏和對健康消費的價格低敏感性,很多體檢機構獲利。
不必要的檢查
理查德發覺自己做了許多不必要的檢查。一些在美國需要花費大價錢才能做的檢查,在中國的一些體檢機構,幾百塊錢的人民幣就可以全部做好,比如癌症酶檢查,腹部、頸動脈、心臟、前列腺等所有重要器官的超聲波檢查,CT掃描全身和X射線照片,還有更高級的經顱多普勒檢查。
在理查德的體檢套餐裏,還有一項關於腫瘤標記物的血液檢查。理查德有個表妹在中國也做了個癌症標記物的檢查,其中有一項非常高,把她嚇壞了。她打電話給理查德,沮喪地說自己“要得癌症了,要死了”。但幾天之後的複查,又是一切正常的。
按美國癌症協會標準,腫瘤標記物主要是用於已經患有癌症的病人,評估他們對治療的反應,或是用於檢測癌症病人是否有復發的跡象。而很多中國普通人並不清楚這一點,他們看到表示正常的檢查結果,或者異常的檢查結果時,或錯誤地安心,以爲自己沒有癌症,或者被錯誤地驚嚇。
對於體檢的熱情
一些批評家認爲,民衆對體檢的錯誤認識也和媒體的推波助瀾有關。普通消費者都不具備相關的醫學知識,抱着“檢查項目越多,結果就越精準”的簡單邏輯,體檢中心的各種套餐就迎合了這種心態。
而且除了部分真正關注自我健康狀況的消費者,大部分參檢的人都是享受單位的福利體檢,並非自己掏錢,因此對結論的關注程度並不高。這種買單者和體檢者身份的不一致性,使體檢機構的服務越來越快餐化。
按照衛生部頒佈的《健康體檢管理暫行規定》,體檢醫療機構應至少有兩名具有內科或外科副高以上專業技術職稱任職資格的執業醫師;每個臨牀檢查科室至少有一名中級以上專業技術職稱任職資格的執業醫師;至少有10名執業護士。但不少體檢中心以上指標全都難以達標。
而且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體檢行業由於缺乏有效的監管,往往成爲一個灰色地帶。除了極少數大型公立醫療體檢中心之外,很多健康體檢機構都設有銷售部,職責就是聯繫企事業單位進行大型集體體檢,請客送禮拉關係是業務員的基本工作。而一些單位聯繫體檢的工作人員對專業的醫學一竅不通,通常只看價格和項目。很多體檢機構就通過包裝很“玄”的新技術、新設備,來招徠客源。
與中國的體檢方式不同,在國外,體檢通常需要提前一個月預約,並要求提供體檢者的個人資料,包括基本情況、病史、用藥史等。隨後,體檢中心會給體檢者一份詳細的回執,包括根據體檢者的個人情況爲其量身定製的體檢項目、精確到每一個體檢項目時間的體檢時間表,以及飲食、穿着等方面的注意事項等。
“每個好醫生都知道,80%~90%的診斷來自病人的病歷和生活習慣,而不是檢查得到的數據。”美國馬薩諸塞州的家庭醫生薩戈爾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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