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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前,表弟從山西農村來,給我講了一段他親身經歷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表弟與三個鄉下的夥伴,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四個人懷揣着同樣的夢想——那就是多掙錢,養家餬口。在冰冷的車廂裏他們興奮而緊張,擠成一團,抱團取暖。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跟即將開始的打工生活有關,跟一個叫蛋蛋的遠房的大伯有關。因爲是他,爲表弟他們爭取到了一個工廠最後的四個打工名額。他們四個人是從小一塊兒光着屁股長大的發小。
整整24個小時,他們都沒閤眼,那告別貧瘠村莊的路遙遠而漫長。那每月二百多塊的工資雖還遙不可及,卻如興奮劑一般撩撥着他們的心扉。
終於到了目的地,他們並不關心那從沒見過的車水馬龍和高樓大廈。在蛋蛋大伯的引領下,他們來到那家工廠,沒料想,他們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四個名額只剩下三個。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般在他們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那就是說,他們四個人中必須有一個要打道回府,不容置疑地去繼續土裏刨食。
蛋蛋第一個站出來,說,你們留下,我走。沒人應聲。蛋蛋他爹臥牀多年,已是家徒四壁,蛋蛋需要錢給他爹看病抓藥。
大碗說,還是我走吧,我是弟兄四個中的老大。還是沒人應聲。大碗的媳婦沒奶,不能可憐了那嗷嗷待哺的娃娃。
我表弟說,我走,我沒有負擔……
表弟果真就走了,誰也沒留住表弟。表弟在那陌生的城市的角落裏呆坐了一天,但表弟沒有後悔,雖然他的眼裏寫滿了留戀。他知道,他們都比自己更需要錢。表弟又重新回到那乾裂的土地裏刨着全家人的希望……
轉眼間到了過年,表弟回來也一月有餘了,正在全家人爲這年怎麼過而犯愁的時候,表弟意外地收到了一張匯款單。在匯款單的附言裏,寫了這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收下吧,這是我們三個湊的300元錢,是你第一個月的工資。那一刻,淚水在表弟的眼裏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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