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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龍江兵團呆了六年,除了1971年秋天休探親假在津過的中秋節,有五個中秋節是在東北度過的。我家對傳統節日向來重視,記得小時候,離中秋節還有半個月,父母親就早早買來各式各樣的月餅,寄給老家的爺爺奶奶和姥姥。除了三年度荒期間,我家始終保持着這個傳統習慣——中秋節前給爺爺奶奶、姥姥寄月餅,這一堅持就是二三十年,直到三位老人高齡辭世。
沒想到,自我下鄉後,這個慣例又增加了分量,每到中秋節前,父母親郵寄月餅成了一式三份,遠在三千里外的我,也收到一個小木匣,裏邊裝着十幾塊月餅。這樣優厚的待遇,不是每個知青都能享受得到的,當時連隊裏只有我和一位上海女知青,年年中秋節都能收到家裏寄來的月餅。彼時許多家庭孩子多,條件差,父母親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
知青芳的家庭就是這樣。她是資本家出身,“文革”時被抄家,父親急病身亡,家裏沒了經濟來源,度日艱難,哪兒有閒錢給她寄月餅呢?在宿舍裏,我二人朝夕相處,親如姐妹,素日裏經常互相照應,在一起說說心裏話。我覺得她懂禮儀,知進退,有分寸,同情她不幸的遭遇,我們之間有同病相憐的感覺。
女知青不比男知青那般豪爽大方,我呢,坦白地說,比旁人更小氣,吝嗇,對月餅等甜食尤爲偏愛,捨不得拿出來“共產”。再說女宿舍住着二十多人呢,有多少好吃的也不夠分的啊!收到月餅後我隨手藏在箱子裏,留着給自己和幾個關係不錯的戰友悄悄享用,細細品嚐。趁着宿舍人少時,我給芳遞個眼神,她也心領神會,在屋子裏磨磨蹭蹭等待機會,瞅準了只剩下我們倆,我趕緊從箱子裏掏出一塊月餅,一掰兩半,嘴裏說着:快吃快吃!兩個人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嚥,急匆匆地把月餅嚥下肚。或者將月餅包在手絹裏,約上幾個好友,跑到漫荒野地裏去“開齋”。彼時的月餅品種單調,無非是提漿、百果,最好的也不過是五仁、豆沙,那塊塊月餅吃起來是那樣香甜可口,甘美如飴,覺得真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在兵團的幾個中秋節就是這樣度過的。(張韻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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