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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隊買東西,我身邊的一位中年人衝着後面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我順着他罵的方向看去,只見一位大娘隨着商店放出的音樂,有節奏地扭動腰肢,輕輕地踏動舞步。應該有60多歲了吧,滿頭白髮,卻着一條時髦的緊身褲,足踏一雙半高腰長靴。在這慢慢向前移動的人流中,跳出一絲活潑,亮出一縷色彩。
中年人接着說:“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一點也不穩重?”我默然,想起了我的幾位同事和同學。
一位同事沉穩得很,不苟言笑,一本正經。凡跟他接觸過的人,無不對之敬畏有加,說他老練,說他成熟,說他看得透,卻又不願意跟他做更深的交往。我與他接觸時間較長,便理解了他的所謂“老練”、“成熟”和“看得透”的背後,是一顆難以攪動起些許激情的心。他無任何愛好,更不會爲某些事情感到興奮、喜悅、氣憤和懊惱。於是,他退休後的生活便是天天坐在電腦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瀏覽幾條,然後“很冷靜”地說些“很深刻”的話。因此,雖然我有時也會爲他某些鞭辟入裏的話語所震動,但同大家一樣,不願跟他來往,怕他那種老氣橫秋的“成熟”、“老練”傳染給我,前不久,見到他,除那張老臉被悶白了之外,還悶出了一身病。
一位女同學好唱歌卻曾被人嘲笑過“五音不全”,每天她都會跑到公園裏跟着一羣人練歌,剛開始時常發出些與衆不同的聲音,並不爲人所待見。但她並不氣餒,弄了個錄音機,跟着錄音帶練。家裏人不愛聽,小區鄰居也不愛聽,她便尋一空曠少人處,放聲地吼起來。我看過幾次,那叫一個神情專注,那叫一個我行我素,興奮時,手舞足蹈。有同學跟她開玩笑:“你這瘋瘋癲癲的,也不嫌難看?”她回答:“這有什麼難看的?這多快樂呀!”她因練歌而忘卻煩惱,她因練歌而內心充滿陽光。特別是她那樂觀向上的情緒感染了許多人,練歌的人們漸漸捨不得她,不是因爲她的歌唱水平有多少提高,而是說,跟她在一起,得多活十年。
於是,我想到,人到老年,沉穩是必要必須的,這是歲月流轉、人生經歷、生活經驗積累釀造的一種厚重。但也應有些“瘋癲”和“發狂”,這卻不是淺薄,而是在表現和釋放自己生命的本真——曾因生活重負而被壓抑掩蓋着的追求快樂、幸福的天性和品格。莫笑白髮老來狂,它將使我們的人生暮年變得有味道、有色彩,變得從容、瀟灑。想到此,我對身邊的那位中年人說:“多瀟灑、多快樂的老太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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