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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孩子不知蝨子爲何物,也不會想到人還會長蝨子。插隊那些年,內衣褲上總有蝨子,擇也擇不淨。內蒙古農村衛生條件差,有的老鄉一年也不洗澡。這不是誇張,還有一輩子洗不過三次的說法,即:出生、結婚、去世各一次。此說或許有放大成分,但反映了洗澡難的問題。知青若想舒舒服服洗個澡,那得等回城探親時。這麼長時間才洗一次澡,可見洗內衣的頻率也很低,於是就有蝨子了。只是我一直沒搞懂,這蝨子從哪生出來的?
蝨子不僅活躍在內衣褶縫裏,也在毛髮中繁衍。有一回我給農村孩子理髮,竟發現頭髮裏有蝨子蠕動。問他癢不癢,孩子怯生生地看着我不說話。我便不再問了。
田間勞動歇工時,擇蝨子是爲一景。老鄉們散坐在堰子上,或脫了紅腰子(一種自制貼身內衣),或翻開褲頭,邊擇蝨子邊學習大好形勢,偶爾插入葷段子,從容不迫,其樂融融,那場面輕鬆而認真。若發現蝨子或蟣子(蝨卵)時,便用指甲一擠,能聽見擠破時的細微聲音,再愜意地哼上幾句二人臺,真是一種享受。我起初不太適應這種場面,感覺此時的人原始得像猴子。但沒過多久,我也生了蝨子,這才體會到,有蝨子不擇還真難受。爲了消滅內衣褲上的蝨子,曾實踐過很多招數,比如燒一鍋開水煮、用鹼水泡、打火機燒、菸頭燙、烈日下暴曬等等。但不知何故,總除不了根兒,況且也不能因爲有蝨子而扔了衣服,那也太奢侈了,真是很糾結。
那年冬天我在村裏過年,天寒地凍,屋裏的水缸都結了冰,更懶得洗衣服,身上的蝨子趁機大發展,我擇不過來,索性不擇了,真正實踐了一把老鄉說“蝨子多了不咬”的那種境界——不是不咬,而是被咬得麻木了,無可奈何。也忽然明白了,老鄉何以喜歡脫光了睡覺,原來不穿內衣可免遭蝨子騷擾,能睡得安穩。老鄉的經驗值得學習,果然便睡踏實了,入鄉隨俗,不亦快哉!
某夜,在油燈下讀《中國通史簡編》,眼前忽然一亮,看到東晉十六國王猛捫蝨論天下事一節,頗有些幸災樂禍。過去只知道流氓無產者阿Q與蝨子有瓜葛,孰料歷史名相也離不開此物。這種感覺很有意思:自己一邊擇蝨子,一邊欣賞王猛的故事,心裏頓覺平衡了許多。後人把王猛捫蝨視爲名士風度的標誌,芝麻粒大的蝨子,居然成了歷史文化品牌,令人慨嘆不已。據古籍記載,宋代名相王安石,也曾與蝨子傳出“緋聞”:某日上朝,有蝨子從這位宰相衣領直爬到鬍鬚上,他竟全然不知,後被同僚戲謔,說這隻蝨子“屢遊相須,曾經御覽(被皇帝審閱)”,太不簡單了。其實,在古代,不僅宰相有蝨子,“皇帝身上也有三個御蝨”,這是《西遊記》的說法(見71回),白紙黑字,雖系小說家言,至少是當時的共識。
阮籍曾拿蝨子說事,譏諷“士君子”的生存方式堪比蝨子“處於褌(內褲)中,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爲吉宅也……”古典文學多有以蝨爲文的篇什,如《蚤蝨賦序》、《蝨賦》等,而散見於詩文中的蟣蝨則不勝其數,包括李白、蘇軾等大家的作品亦然。由此可以推斷,那時候生蝨子或者於人前擇蝨子乃家常便飯,並不丟面子,最多算不修邊幅。更有奇聞:唐朝有位李虯,將名字題於壁上,冥冥中忽多添一畫,虯變成蝨字,並由此發跡,做官做到司空——瞧,不經意間,蝨子竟華麗轉身爲吉祥物。宋朝還有位以王猛粉絲自詡的憤青,乾脆將一山居命名爲“捫蝨庵”……簡言之,魏晉以來蝨子所以時髦,乃士文化的一種防守反擊策略,是捫蝨者特立獨行的人生姿態,由此造就了蝨子的黃金時代,擇蝨子演變成秀蝨子,蝨子成爲士人的道具。一個小小寄生蟲,它的文化張力,竟遠遠大於那個與其諧音的百獸之王獅子,奇也不奇?
在農村時,我始終不好意思當着別人的面擇蝨子。不是顯擺自己文明,而是沒趕上蝨子的黃金時代,現代社會不流行蝨子,擇蝨子也不再是推介自己的一種職場手段。蝨子生在我等知青身上,哪裏敢跟名士比?蝨子就是蝨子,與跳蚤、臭蟲一樣,無須承擔宏大的文化意義。順便說一句,我離開農村後,就再無緣與蝨子爲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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