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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回到上世紀70年代插隊的北大港農村,發現田地裏塑料袋、地膜和各色的花紙片,到處都是。村裏更是雜物滿眼,一些房角和路邊,總堆着亂糟糟的,說不上是什麼東西,但可以確切地甩給它一個詞兒:垃圾。
上世紀70年代,僅僅是40年前,那時的鄉村沒垃圾。
現代的中國,是最能“製造”和產生垃圾的,垃圾圍城,垃圾佔地,一次次給我們拉響警報,但是,既然生活就得產生垃圾,似乎已成爲天經地義的事。然而40年前,鄉村真的沒有垃圾。
那時的口號是“學大寨,趕大寨”。我下鄉的村子是北大港最窮的村子,每天工分六七角錢。由於土地鹽鹼,糧食產量低。其實細想想,人第一要吃飯,要種地收穫糧食,但僅收穫糧食還不行,必須要弄熟了。種糧的秸稈還解決一個燒柴問題。我下鄉的村子叫陳寨莊,外村人曾說“陳寨莊子,背大筐子”。的確,那時下地出工人人肩上揹着一個荊條編的筐子,其作用有二,一是見到牛馬糞馬上收進筐子,二是有草有秸稈什麼的拾進筐子,前者作肥料,後者作“燃料”。
正由於人人都撿糞拾柴,田裏道邊都很乾淨,一眼望去,平展展的真叫阡陌縱橫,溝渠成網。田裏沒有垃圾,村裏也沒有。
那時節家家門前有一“糞坑”,所謂糞坑是把刷鍋水、泔水和一些菜的根根葉葉和着土扔在那裏漚肥。隔十天半月生產隊有專人來清理,把裏面漚的“肥”清理走,一小車給幾個工分。農民家家有廁所,所謂廁所是用籬笆圍起來,裏面挖個土坑,人方便後,再蓋上土。這裏的屎和尿是捨不得交公的,家家用在自留地上。
還有一種最好的肥料是竈裏面的灰,即草木灰,這是莊稼最好的肥料,其功用幾乎和化肥一樣,當年沒什麼化肥,其撒在地裏,雨後莊稼馬上變得黑綠黑綠的。
大自然是一個巨大的鏈環,轉了一圈就回到原點。譬如土,有神奇的功效。無論多麼腐臭的東西,只要一入土,或被土一覆蓋,立刻就沒了臭味。在農村想屙屎,一般走進青紗帳就方便,屎尿一接上黃土就好像被吸收了一樣。不像城市,誰若在水泥地上方便,那種腥臊惡臭殃及四鄰不說,還會餘味繞樑不絕於鼻的。
40年前商品幾乎沒有包裝,如有個紙兜什麼的,都要撫平放好再利用的,所以那時候,房前屋後找不到一張廢紙,連個紙屑都沒有。可以說,家家很窮,窮得屋裏屋外那麼“乾淨”。
如今生活好了,家家燒煤氣用煤氣罐。許多家庭爲了“城市化”拆了土炕拆了竈臺,於是莊稼的秸稈成了廢物,雖然提倡秸稈還田,但這秸稈必須粉碎了深耕在土地裏。這是件費力費錢的事,於是千年來農民最大的能源和肥源被遺棄。遺棄不算,原本燒成灰變成肥的不燒了,扔得遍地都是,那“髒亂差”攪得整個村子讓人不敢恭維。至於那些過度的包裝,十分方便的塑料袋,更是“攪得周天髒徹”。
我們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現在農村生活水平提高了。這不是這不是虛話。但生活環境指數,生活的綠色水平,農民兄弟們提高了麼?本文所講只是垃圾,別的污染呢?大概得出的結論是負數。
懷念當年沒有垃圾的鄉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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