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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七十多年前,我還是四五歲時,常坐在爺爺膝蓋上聽人唸書。他們唸的都是武俠小說,雖然聽不太懂,但唸書人那抑揚頓挫的聲音,還是吸引着我。識字以後,先是看小人書,大了就看字書,也大多是武俠小說。慢慢地,受那些篇章的影響,也開始讀史書鉅著。
書的“來路”有幾種,買來的、借來的、租來的、蹭來的、自家的。晚上躺在被窩裏看書,昏黃的燈光裏,字跡看不清。書沒看出什麼名堂,卻看成了近視眼。由於看書入了迷,不管不顧,有一次竟觸犯了校規。
那是租來的《雍正劍俠圖》。爲了搶時間,以便還書後再租一本,我上課時間也看了起來。突然,我覺得教室裏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擡起頭,發現老師站在我課桌旁,一言不發。我慌忙推書進抽屜,滿臉驚慌,心裏怦怦亂跳。“拿出來吧!”“老師,我錯了!”“下學後到教導處去!”
書被沒收可怎麼辦呀!艱難地熬到放學後,我忐忑不安地來到教導處,誠懇地承認了錯誤,說明這本書是租的,沒收了,我就得賠。可老師沒有動心。無奈地離開教導處,我心裏懊悔不已。之後四五天,我天天跑去找老師,最終沒能要回。
我失去信心,準備湊錢賠償。跑到租書鋪一問可嚇壞了:書鋪的人說,《雍正劍俠圖》是四本一套,即使能買到被沒收的那本,也要多花錢,所以要賠雙倍;要麼就把剩下的3本全賣給我,錢更多!一個窮學生哪裏承擔得起!任憑我磨破嘴皮,書鋪的人就是不答應。只得又回到學校,想再找老師要又不敢,無奈而糾結。
無計可施之時,事情有了轉機!那一天是毛主席的生日,中午飯堂的飯是撈麪,而且少見地發給每個人一個蘋果。正當同學們興高采烈地吃飯時,老師從遠處走來。我趕緊跑了過去,把書鋪讓我賠書的情況一五一十稟告。也許是被我的境遇和誠意打動,也許覺得“蹲”了我這麼多天,已經達到了目的;也許是覺得在毛主席生日這大好的日子裏,不便再爲難我,老師竟答應把書還給我。我狼吞虎嚥地吃完了飯,跑到教導處,把那個蘋果放在老師的辦公桌上。
書交到我手中,我如獲至寶,轉身就走。背後的老師喊了聲:“你的蘋果!”追上來,塞到我手裏,摸着我的頭,叮囑道:“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我點了點頭。
然而,書的誘惑還是抵擋不過,晚上,我繼續沒完沒了地看。熄燈了,我跑到廁所裏看。第二天,把書還給了書鋪,又續租了一本……只是再沒敢在課堂上看。
離開了校園生活,在繁忙的工作之餘,我仍然沒有離開過書。昏暗的燈光,不知陪伴我多少不眠之夜!(韓寶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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